【洛月】故地

又干又柴,OOC。




天鹿城一日前遭两名天魔势力围攻。

消息传来时,云无月刚返回辛商城。此前她经由辛商城,与生死之约的对手在虚魔野剧斗。虚魔野内虚空倒悬,不辨日月,时间流逝速度与外界殊异。她在其间约有三日三夜,终将对手手刃。彼时她虽伤势不轻,心内一隅却仿佛为人牵动,让她无法静心休养。

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有些奇妙,却又自然而然。她忆起出发前,曾打算留下几分妖力协助护城,然而北洛却不愿她留下余力,甚至为免她分神,竟连传信之物也不曾给她。“你应该相信我”,他又一次这样说。她甚少违背北洛的意愿,但如今心中某处不由与手心一样空落落的,让她一刻也不愿多待。传来的消息亦让她千年古井般的内心再难无波,她再不顾忌伤势,全力赶回天鹿城。

*

她一路行经光明野。时值傍晚,夜幕降临,星垂平野,偌大的光明野天朗气清,竟一分一毫魔气也无,甚至还有淡淡的破邪之力未曾散去。这一战激烈如斯,战场竟波及整个光明野。

行至天鹿城内,气氛仍有几分肃杀,城中边角还有几处未及修整的残垣断壁,可城民的脸上只透出一种坚定自若。云无月抬头看,王庭之上,王焰熊熊燃烧,经久不息,一如千百个昨日。

*

霓商从离火殿门走出,便看见一团蜃气浮现,逐渐显露出熟悉的修长身影。她松了一口气,迎上去道:“霒蚀君,你平安回来了。可是你的脸色……”说着眉又渐渐蹙起。

云无月摇摇头,打断道:“他如何了?”

霓商见状,也不再多问:“此次危急程度比上次尤甚,好在大阵已经过数次加固,王上的妖力也已然稳固。但王上损耗甚剧,为防止妖力崩溃,身体已自行封锁剩余力量,” 她微微摇头,“眼下恐怕有十天半月不能化形了。”

云无月轻轻颔首,再不多言,化作一团蜃气向里去了。霓商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喃喃道:“霒蚀君竟也有这么匆忙的时刻……”



云无月推开门,步入内室,一眼瞥到床上被子里露出半截小脑袋,金黄色,毛绒绒的。像是感受到她的妖力,床上的小兽四足一阵乱蹬,把被子拨拉开坐起。

他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,才低声开口:“……你受伤了。”

她神情平静,缓缓道:“不伤及根本。倒是你,此次折损甚剧,元气大伤,连形态也退回了幼年。”

北洛似是才想起自己成了一只幼兽,他背过身去伏下,声音闷闷的:“此次注入的妖力充足,足够大阵长期运转,不必担心城的安危。不能化人也没什么,何况你回来了……你伤势未愈,要好好休养,不如回古厝回廊……”

他们短别重聚,不谈为了求胜生死搏斗,不谈城中险要激烈厮杀,只关切对方的伤势。

云无月听他絮絮叨叨,只觉得心中有什么满溢出来,她走上前去,轻轻摸了摸幼兽的头顶。北洛似是一瞬间愣住了,嘴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。云无月竟感到内心越发柔软,她合衣卧下,把幼兽拢到怀里,而北洛则越发僵直,一动也不敢再动。

她仿若未觉,只抬手熄了灯火,在黑暗里轻声道:“睡吧” 。



魇的睡眠并非真正“入睡”。它们虽自己无梦,却对梦的力量十分敏感。深夜之中,云无月缓缓睁开眼,看向怀中显然睡得并不安稳的幼兽。她指尖微动,一缕蜃气缠绕上幼兽的身体。北洛的精神对她毫不设防,她得以轻松进入他的梦境。

眼前景色变换,林木拔地而起,深处遮天蔽日。新绿绵延,耳边还能听到隐隐的溪流淙淙之声。
她环视一周,心下了然。这是栖霞牙山。想来幼年往事北洛或已放下,但一朝恢复幼年形态,一些情感不免重上心头。

一只蜃蜻从她指尖飞出,轻盈地指引着她。走过嶙峋的山石,踏过裸露的林地,沿着溪流向下,她看到了所念之物。幼兽一拐一瘸地蹒跚前行,右后腿上血痕宛然。它来到溪边,迟缓地把右后腿浸入溪流,却被开春的溪水冻得一个激灵。它炸着毛把腿洗干净,抖抖索索地蜷在岸上,整个过程却一声未出。突然间,幼兽警惕地抬起头来,望向眼前出现的大妖。它奇怪于自己并未及时察觉,可这强大妖力却分明让它产生亲近之意。在它的迷惑和混乱中,云无月半跪下身,轻轻抚摸它的头颈。她面上平静无波,幼兽却是觉察到她的温柔,渐渐放松下来。有那么片刻,它的眼神似是回复了清明,而又很快带上了倦意。随着它闭上眼睛,这个世界以它为中心逐渐消解,化为一片黑暗——他已真正沉睡。

*

两日后,云无月向北洛提及到人界修养一事:“辟邪身怀破邪之力,最宜受天地清气滋养。相比魔域,人界的洞天福地倒更适合些。”

北洛稍加思索——他下意识握拳抵于下颌,发现是前爪后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——便回答:“可以。左右我现在留在天鹿城也帮不上什么忙,到人界看看也好。”

云无月拂过自己的发梢,沉吟道,“栖霞牙山已生山灵多年,想来灵气充沛,不妨一去。”

此话实在出乎意料, 北洛闻言看向她,神情若有所思,却最终不发一言。



他们来到牙山时正是初春,万物复苏,新绿渐渐。上次他们被山神直直引入山腹,未曾在山间行走,这次云无月四顾周遭,倒是依稀能看出梦里的样子。百年时光对人而言十分漫长,于山看来恐怕在倏忽之间。

北洛走在她的脚边,脚步渐行渐缓。他有时候望着某个方向出神,似在回想什么。云无月只静静在一旁等待,并不催促。

最终,北洛停在溪边,他慢慢开口:“我流落牙山之时年岁尚小,脑中浑浑噩噩,许多事情都记不分明了,惟有这天地广大的惶然之感留了下来。那时候看溪流那么宽阔,看树木那么高大,就和现在一样……” 他默然片刻,回身道:“云无月,你为什么突然提议和我来牙山,我大概猜得到。两日前的那个梦境里,最后有短短的一瞬我清醒过来了。或许你实际上并不明白再和我来一趟的意义究竟为何,或许你只是想和我一起再看一遍我过去看过的风景,但无论如何,我都觉得高兴。”

云无月垂眼不语,细细地体会心中这份小小的喜悦。她的确不明白,她只是想这样便做了。但关乎北洛的事她有很多不明白,那全都关乎情感,是北洛带给她的、也独属于北洛的感受。眼下不明白也没什么,北洛会懂得她,而且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。

思索间北洛的声音再次传来:“过几日我们到鄢陵去吧,那里的花该是开了。” 这次,她轻轻回答道:“嗯。”

*

后记:北洛妖力复原、返回天鹿城那日,他右手一挥撕开空间,继而后错一步,随着光华闪现化作了原形。身形高大威风凛凛的王辟邪挡在空间裂口前,扭头直直看向云无月,口中说:“上来,载你回去。” 他看上去气势极盛,唯有间或甩动的尾巴出卖了他的些许不自在。而他的王妃看着他,柔和了眉眼,仿佛是一个微笑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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